■草野·宇下

　　周日,我们全家去逛街。我和妻子用婴儿车推着十个月大的儿子走在前头,母亲则跟在我们身后。路过一家商场门口,见一老者躺在地上,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旁边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则不停地向路人磕头乞讨。对于这样的情景,我和妻子已经司空见惯,于是漠然地走了过去。走了大约十来米,母亲突然赶上来对我说:“那老头好可怜,我身上没带零钱,不然一定要给他一块钱”。我心头一震,赶紧掏出一块钱塞到母亲的手里。只见母亲拿了钱迅速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向着老头的方向跑去。

　　母亲回来时高兴地对我和妻子说:“给一块钱,人家说了好多好多的好话。如今的一块钱做不得多大用,也上不了多大当,这种积德的事要多做。人在做,天在看呢。”母亲还说,有好几次,她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菜,总会碰到一位身上长满脓包、双腿残疾的男子,趴在地上边唱边乞讨,样子好可怜,每次她都要从买菜的钱里掏出一块钱给人家。母亲说,对于那些年老体弱、身有残疾、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给点钱没关系,不同于那些四肢健全、身强体壮、好吃懒做的年轻乞讨者。人家要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实在生活不下去,怎么会流落街头遭罪,在日晒雨淋中乞讨呢?

　　听了母亲的话,我和妻子很是惭愧。想想,我们也来自农村,吃过苦,挨过饿,遭过罪,从小也有一颗向善的心。可是,自从大学毕业留在城里工作之后,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物质生活是越来越丰富了,可惜精神世界变得却越来越匮乏,有时候连起码的恻隐之心、仁慈之心都退化了。见人沿街乞讨,我们常常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见人钱财遭扒,我们可能会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见人跌倒街头,我们也不愿意伸手去拉一把。我有时候都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自私和懦弱了呢?原有的善良和本真都哪去了?想起来不禁冷汗直冒。

　　母亲从老家来城里帮我带孩子,虽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却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情怀。生性节俭的她,平日里一分钱恨不得做两分钱用,买小菜时为了几毛钱都要跟摊贩讲半天的价,而在积德行善方面却毫不吝啬。记得小时候,当有要饭的“叫花子”,打着“莲花落”站在屋门口乞讨时,好多人家都会关上门或恶声恶气地加以驱赶,但母亲从不那样。只要有要饭的上门,经常可以在我家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临走时母亲还要从眼看就要见底的米缸里,掏出一筒米给人家。她总是对我和哥哥说,人家要饭要到咱门口了,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去!

　　面对好善乐施的母亲,我有时候想:是不是书读得越多就越自私、就越冷漠?是不是生活得越富足就越容易站在道德的高地去指手画脚?我们总是以担心上当受骗、害怕被讹,作为我们不去施舍、不去帮扶的理由,常常抱怨社会太冷漠,人心太险恶。事实上,这些只是我们内心不够仁慈、不够道德的借口罢了。在这方面,善良而淳朴的母亲,是我永远的仰望。

      李志美(湖南岳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