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良在给学生上课。谢晓川 摄

　　本报记者 朱章安

　　通讯员 葛咏蓉 李英姿 唐欧

　　今年8月，衡阳县大安乡上乔小学教师吴永良度过了60岁生日。放暑假前，他为学生上了最后一课――“学会坚强”。

　　他第一次当着同学的面，讲述自己60年的磨难以及不愿向病痛低头的乐观和坚强。同学们一个个眼眶盈泪。他最后说：“我要退休了，不能再给你们上课了。”全班同学“哇”地哭了，他们纷纷走上讲台，恳求老师再教他们一年。

　　学生离不开他，他又何尝愿意离开付出了43年心血的讲台？这么多年，学生早已融入吴永良的生命里。这位执教43年、24年被禁锢在轮椅上的乡村教师，用坚强、乐观战胜病残，书写了“全国教育系统劳动模范”的绚丽人生。今年6月，教育部评出10名“全国师德楷模”，吴永良名列其中，成为我省唯一代表。9月10日晚,他将在中央电视台接受颁奖。

　　“我虽然双腿残疾，但还能坐轮椅上课”

　　43年前，吴永良通过民办教师招聘考试。他勤奋教学，很快成为全乡优秀教师。

　　厄运，却在1974年5月突然降临。他感到腰椎酸软、四肢无力，医院诊断为“进行性肌肉营养不良”。这种病目前全世界都无药可治，医生断言“不出十年，必定瘫痪”。

　　1989年10月16日，吴永良突然瘫倒在讲台上，从此再没有站起来。长期静坐又引发腰椎间盘突出、前列腺炎、肾结石等多种顽疾。一连串疾病让吴永良饱受折磨，眼前的世界一下失去了色彩。

　　绝望时，吴永良想到亲恩未报，还有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笑脸，他最终放弃轻生的念头，选择向病魔挑战。

　　山村师资短缺，吴永良除了教语文，还兼授科学和音乐，一周要上近20节课。夏日炎热，坐垫不透气，一节课下来遍身汗透、臀部湿痒。冬天腿脚萎缩血液不畅，全身直打冷战，平时起居不便磕碰摔伤更是家常便饭。

　　学区领导作出一项特殊决定：吴永良提前退休，待遇不变。

　　这样的好事却被吴永良拒绝了，他说：“我虽然双腿残疾，但还能坐轮椅上课。”

　　坐轮椅上课，无法板书，学生一些地方听不懂。吴永良苦苦思索，想了个办法，让学生轮流当“助教”，将他在纸条上写好的板书抄到黑板上。每堂课前，吴永良都要详写教案，把板书重点抄在小纸条上，备课时间往往是正常人的数倍。

　　此外，吴永良还不断探索新的教学方式，让学生更有效地吸收知识。音乐课上，他拉二胡为学生伴奏；语文课上，他引导学生扮演课本角色，以更好地领会内容；为教好作文，他写范文并用钢板刻印，一学期刻写近20篇。

　　吴永良过去的学生、现在的同事吴佰刚同样患有腿疾，他对吴永良的艰辛感受颇深：“身体残疾却能出色地完成教学工作，他常常令我自叹不如，也激励我更加坚强。”

　　“我喜欢孩子，学生都是我的孩子”

　　吴永良的一天，从陪学生早读开始。

　　他的宿舍就在教室旁，每天很早起床，只要听到有学生到教室，便催老伴快推他过去。老伴数落他：“不如给你在教室开个铺，你就睡那得了！”

　　进行性肌肉营养不良疾病易遗传，吴永良为此终生不育。“我没有孩子，学生就是我的孩子。”他说，自己离不开学生，学生就是他的一切。

　　从第一天走上讲台开始，吴永良就萌生一个梦。他的梦中，希望山村孩子自立自强、胸怀宽广，长大后和城里孩子一样勇敢追逐人生。

　　吴永良做过一个统计，现在班上八成学生是留守儿童。这些孩子远离亲情，大多性格孤僻或放荡不羁。他对症下药，把学生当成自家孩子，用亲情、爱心鼓励他们树立自信、培养兴趣。他说：“一句鼓励话胜过十句骂，好学生是夸出来的。”他将“问题生”排在前面座位上，上课时微笑着与他们眼神交流。课余常跟他们聊天谈心，他们有丁点进步便热情褒奖。渐渐地，以往感到受歧视的学生在吴永良的课堂上有了被重视的感觉，他们受老师表扬后更爱发言、听讲也更认真，学习成绩自然提高了。

　　班上有名女特困生，母亲患精神病，父亲在外打工，平时寄养在伯父家。她性格自卑，学习成绩排在全班后面。吴永良了解她的情况后，将她的座位排到前排，上课时鼓励她发言。逢年过节，还会送她新衣服、给她压岁钱，并帮她免去每学期400多元的搭餐费。这位女生逐渐变得开朗和自信，一年后每门功课考试成绩都在80分以上。

　　虽然都是鼓励，吴永良却有针对性：鼓励自卑的孩子找回自信，也让调皮的孩子变得安分。

　　今年上学期，从外地转来一个男生，不仅顽皮，还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开学第二天，吴永良便找他聊心里话，希望他知错就改。有次，有个女生丢了笔，认定是这个男生偷的。吴永良劝丢笔的女生不要急着下结论，先找一找，后来果然在家里找到了。吴永良特意在班上为这个男生开了个“证清白”说明会。这个男生想不到老师这样信任他，大舒一口气，现在彻底改掉了坏毛病，学习成绩也上来了。

　　吴永良的课余时间，也全给了学生，最多时同时托管着7个留守孩子。学生颜建辉从1987年起，在吴永良家寄住了6年。如今已是广东一家鞋厂厂长的颜建辉，至今对这段生活感激不尽：“在老师身边6年，耳濡目染他顽强、吃苦、敬业的精神，为我日后走上社会提供了最好的榜样。”

　　76岁的邻居李梅春说起吴永良，直竖大拇指：真是个好老师！李家是普通农户，却出了12个大学生，他们都在吴老师手下启蒙。

　　“最想亲自下厨，为老伴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吴永良最不愿去想的，是退休。他确实离不开学生，也不忍看到老伴忧伤的眼神。

　　老伴农秀文是广西人。15年前，她在广东打工时从媒体上看到了吴永良的事迹，特意来探望。见他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她毅然留了下来。吴永良从此尝到了小家庭的温馨，他说：“老伴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心细得很。”

　　吴永良体重近75公斤，瘦小的农秀文无法环抱，就搭条毛巾加长自己的手臂，每天将他从藤椅抱上轮椅，再抱上床，十几个来回。

　　吴永良心疼老伴命苦：前夫患病离世，独自拉扯一对子女，如今不仅要照顾自己，还在学校食堂帮手做饭，补贴家用。

　　“如果我能站起来，最想亲自下厨，为老伴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这是吴永良萦绕于心的最大愿望。

　　做饭的愿望无法实现，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老伴分忧。老伴带来的儿女，吴永良视为己出。他们成家立业，以及继子不幸遭遇车祸的大笔花费，他都竭力承担；10岁的孙子从小带在身边，用自己的工资支付其学费、生活费。自己吃药的开支及家庭花费，让从教43年的吴永良不但没有积蓄，还欠下1万余元债。吴永良从不觉得自己清贫，他收获了学生的尊敬，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

　　吴永良的床头柜里，珍藏着许多信件，有学生写来的，也有陌生的好心人写来的。学生来信说，要陪他去外地看病，要帮他带药酒、买按摩器等等。素未谋面的好心人――桑植的张冬桂、浙江金华的张婧、江苏射阳的许兰、山东临沂的王福财等等，或写信、或寄钱、或寄药方……“我这个残疾之身，非但没被人当成‘包袱’，反而被当做宝贝似的受人爱护，人生何求？”吴永良乐呵呵地说。

　　“永年可得能受天磨真铁汉，良玉不雕素由人颂是名师”。这是吴永良60岁生日时，学生吴翥久写给他的一副对联。面对磨难，选择微笑面对，永不放弃对生命的热爱，永不放弃对事业的执着，当你学会坚强，幸运也会随之降临。这是吴永良用他60年的人生，给学生们上的最重要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