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供图

　　编者按：今年5月，河南郑州畅乐园养老院护工虐待老人事件曝光后，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愤慨。虽然不到一周的时间，郑州市民政厅就依法取缔了这家养老院，责任护工已被刑事拘留，但在愤怒之余，我们不禁担心：当我们一天天老去，而我们的孩子在“421型”家庭中筋疲力尽之后，我们还忍心要求他们能守住“养儿防老”的想法吗，而不靠孩子，我们又能将晚年交给谁呢？

　　阅读提要

　　养儿防老

　　母亲李英看着三个孝顺的儿子说，看来当年还是生得少了，如果有六个儿子，就能轮开了。

　　养老院养老

　　看着一天天衰弱下去的父亲，从坐轮椅到卧床，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生死都是模糊的，家人怎么敢交给别人去看护呢？

　　护工养老

　　一次，他父亲在北京一家中医院住院时，他亲眼看到临床的护工抽打一位不能言语的老人，穿衣、喂饭的动作也非常粗野。

　　背景：国家统计局2011年4月28日发布的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以2010年11月1日零时为准，我国60岁以上人口为1.7765亿，占13.26%。按照联合国标准，6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到总人口的10%，为老龄化社会，超过14%为老龄社会。也就是说在未来一年到两年，我国将正式进入老龄社会。

　　一问：靠子女孝顺？

　　用拖布打、拿脚踹、扇耳光、逼喝尿、凌晨叫醒不让睡觉……看着电视上播的养老院护工虐待老人的报道。李英抬头看看默默坐在里屋床上的老伴儿赵才说：“老头儿啊，还是家里好，把你送到别的地方，我可真不放心。”75岁的赵才，偏瘫失语大小便失禁脑萎缩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赵才脑血栓发作，赵广林三兄弟连夜分别从北京上海赶往山西老家，轮班照顾昏迷的父亲。一周下来，都累得眼圈发黑，双腿发软。母亲李英说，看来当年还是生得少了，如果有六个儿子，就能轮开了。

　　老人病情稳定后，三兄弟共同在北京为父母买了一套房，把父母接来，还请来老家一个身强体壮的远房姐姐照顾老人。

　　赵广林算了一笔账：父母在北京的全部开销，不算房子，每个月用药、吃饭、保姆等费用加起来一万五。

　　如此大的开支，对子女来说是个重大的考验，“这是孝顺的基本成本。”赵广林说。

　　如果子女没有能力承担“孝顺的成本”，将来我们的老年能交给谁，这是所有未老之人必须面对的一个不远的现实问题。

　　二问：送养老院？

　　北京市民政局有数据显示：北京市目前有32万名生活难自理的老人，全市只有5万余张养老床位，但这些床位的平均使用率仅为48.5%。

　　赵广林兄弟三人完全有能力把父亲送到条件不错的养老院里去，但他说“不放心”。一次，他父亲在北京一家中医院住院时，他亲眼看到临床的护工抽打一位不能言语的老人，穿衣、喂饭的动作也非常粗野。

　　三问：靠护工？

　　生活不能自理或者半自理的老人，远离亲人，呆在养老院，他们的生命其实就掌握在护工们的手里。有的老人受了委屈，不愿意子女担心，自己就忍着；还有的想说都说不出来。

　　赵广林曾接触过一个不错的护工。2000年12月，父亲病情稳定后，赵广林兄弟曾把老人送到北京一家国立康复中心。老人被抬进病房，刚躺下，临床的一个护工就过来给老人失去控制的右腿膝盖外垫了一个枕头，把膝盖往回收。这位来自张家口的孙姓护工说，如果不把膝盖往回收，关节僵化，右脚会往外撇，走路时右腿只能划圈儿。

　　熟悉之后，聊天中，小孙说，自己护理老人想法很简单：现在好好伺候别人家的老人，等把经验攒够了，将来可以更好地伺候自己的老人。现在就把生病的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照看。

　　像小孙这样靠觉悟干活的护工应该也不在少数，但觉悟最靠不住，说没有就没有了。

　　近年来媒体的报道不时出现“恶护工”：山东莱芜市精神病院三名护工先后殴打精神病老年患者，一周后患者死亡时床头墙上留下一个巴掌大的“恨”字。

　　河南郑州畅乐园护工郑某逼老人喝尿，辱骂殴打老人的录像被公布后，又掀起轩然大波。

　　除了谴责，我们还应该反思什么呢？

　　一份《上海市老年护理院卫生人员现状与问题分析》的调查报告显示：22个护理院393名护工中，下岗、退休职工占5.3％，外地民工占59.2％，其他占35.5％。

　　这些群体基本是经过短期培训后直接上岗，除了做些简单的生活护理，很多专业的临床护理，如测量血压、清理褥疮、插管等操作都不能完成，甚至有可能因不良操作，引起传染病的扩散。

　　技术上的缺乏可通过培训来弥补，而对老人爱心的缺失，是护工行业面临的一个普遍现状。

　　赵广林说，看着一天天衰弱下去的父亲，从坐轮椅到卧床，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生死都是模糊的，家人怎么敢交给别人去看护呢？

　　北大教授孙东东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美国一位医学教授在北京某医学院考察时，看了该院的全部教材，很不解地问：“没有人文教育的专门课程，那医学院的教材与兽医有什么区别呢？”

　　人文关怀、悲悯之心不仅是医学类职业的一种职业素养，更应该是人的一个基本素养。

　　四问：我们为护工做什么？

　　我们也知道，有的老年人脾气比较古怪，难伺候。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连儿子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一个陌生人却天天要做，还要和颜悦色、温柔体贴，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上海虹口区一所老年公寓的护工李燕负责照顾三位需要全护理的老人。她一天的工作是：六点早起，帮老人穿衣服、刷牙、洗脸、喂饭。早饭后，推老人们去晒太阳，然后洗衣服，换被单，有些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换洗被褥非常勤。老人午睡醒来后，帮老人清洁身体，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老人入睡为止。有时候深夜还要帮起夜的老人小便……

　　工作量与他们的收入却没成正比。据媒体报道，去年年底，北京惠佳丰劳务公司与旗下职工签订“工资集体协议书”，协议规定2011年该企业护工最低月平均工资为1300元。这是全国首份护工工资集体协议书。

　　赵广林说，护工是在替我们做子女的尽孝，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护工的理解应该要发生变化。

　　中国老年保健协会秘书长张家喜说，医学院应该设立专门的院系，培养高素质的养老护理人才，尤其要把爱心作为重要指标，绝不能姑息虐待老人的现象。同时，大幅提高护工的待遇，政府应给予补贴。要让护理老人的职业成为受人尊重、收入令人羡慕、入行门槛高的热门职业。

　　《健康时报》 (2011-08-01 第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