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绥棱县道路运输管理站书记　闫建军

　　真的，有母亲的地方，就有依靠。母亲为我哄孩子已经有五个年头了，我才满怀信心地在外干事业，交通工作特殊，有时一天下路稽查不回来也放心，只因这，我工作很出色，荣获了全省交通工作三等功一次。可见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母亲也一天天衰老了。有时看着母亲那一缕缕操心的白发、一道道艰辛的皱纹，我的心就热。有时，我还会聚精会神地凝视母亲哄孩子的笨拙的一举一动，便陷入深深的凝思中……

　　是的，母亲的一生是操劳的。 在60年代到70年代，东北的大多家庭妇女都在外边干临时工。所谓的临时工就是非正式职工的劳动者。那个年代没有私营企业、商店和市场是国营的，职工都叫国营职工，当上国营职工就是端上了铁饭碗，干好干坏都开支，一般是坐办公室或干的是技术工种，像一些出体力的活儿是不干的。如果哪个单位要用劳力，就须通过劳动部门开介绍信，否则，不准随意用临时工。一个临时工每天大约挣1.34元，活重一点的一天1.64元，不用可随时解雇。

　　母亲就是这样的临时工。当时我们一家7口人，仅靠父亲每月68.50元工资渡日，钱总是不够花。于是母亲就到外边干临时工，先是到被服厂（现在的服装公司）干临时工，给人家钉扣、锁扣眼儿，每件挣4分钱，这个活好干，不用到厂里去，只要把服装拿回家干就行，干好了再送到厂里，验收合格后就记个帐，到月底算钱。那时，绥棱县只有一家国营被服厂，要干的人很多，母亲就托人到劳动局开了个介绍信，当上了临时工。

　　打那以后，每天早上，母亲到厂里把衣服背回家，棉衣每次背15件，单衣就背的多了。背回来后，就坐在炕沿儿上开始紧张的一针一线地缝起来，多干多挣，母亲就会到很晚才休息。那时，我14岁，放学后就伴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劳作的样子很心痛，因为母亲常常一干就是一天，有时手会被扎出血。于是我想试着帮母亲钉扣，母亲就为我引好针，然后打好圪达，我笨拙地钉起来。尽管钉的不好，母亲还是夸奖我，高兴地说：“好哇，从小应该养成爱劳动的习惯，长大了才能干啥像啥。”在母亲的教授下，我扣钉的越来越好了。后来，母亲就手把手地教我锁扣眼儿。锁扣眼儿的活不好干，技术要求高，要一针一针地把线盘紧、盘齐。用母亲的话说就是针线钩连，针脚密实，环环相扣，一针到底。不过，没几天功夫，我终于学会了锁扣眼儿。每天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坐在母亲身边，帮母亲锁扣眼儿。再后来我就替母亲到被服厂背活儿，一次少背，从5件背到10件，后来就能背20件了。这一背就是两年。

　　进入70年代我们哥几个相继上了初中和高中，家里用钱多了，母亲就把锁扣眼儿的活放到晚上干，有时一干就是一个通宵，白天还要到附近的种子公司去背种子。那时的种子储存在粮囤子里，粮囤子是用玉米杆皮编织成的席子一圈一圈穴起来的，直径和高度有十几米。当种子囤到一人高时，人就上不去了，只好搭跳板，种子囤的越高，跳板搭的就越多、越高、越危险。那时没有机械化，只好用人硬往上背和扛。所以，上跳是临时工中最累的活儿。一次，我给母亲送饭去，老远就看见母亲背一大半麻袋种子，在跳板上艰难地向上走，因为背的种子沉，怕后仰掉下去，有时会把腰深深地弯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拽住麻袋口，另一只手就得把着跳板，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登，不时会停下来，闷着头喘几口大气，然后继续往上攀，踉踉跄跄，真是又累又险。我当时本能地跑过去，在后边一把扶住母亲，母亲也没回头，哈哧哈哧地一气儿背上去，然后一侧身将麻袋口松开，种子便哗哗地淌进了囤子里。倒完种子，母亲这才直起腰来，抖擞一下麻袋里的剩余种子，然后转过身来，拍打一下我身上的灰，强挤出笑容，问，你咋来了，快下去吧，太高了，灰又大……我没有回去，因为只有在母亲身边我心里才有底儿。那年母亲已经45岁了。

　　幼年的记忆永远地绣刻在我的脑海里，母亲的勤劳精神也鼓舞了我们，我们也养成爱劳动的习惯，我曾干过采石工、建筑工、养路工……与过去不同的是，现在再也没有铁饭碗了，实行了合同制，与过去的临时工差不多，干不好照样回家去。劳动强度也低了，锁扣眼儿有锁眼机、囤粮食有传输机、盖楼房都用升降机和塔吊机了、修路有碾压机……再也不用两只手硬干了，过去养路工是骑自行车上路，现在都骑摩托或坐小车上班了。

　　时代变了，母亲也老了。然而母亲仍劳动不止，干不了重体力活，就在家为我们看孩子，成了家里的“临时工”。我们怕母亲受累，就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去。母亲又偷偷接回来，说，干惯了，不干点啥不得劲儿。

　　咳，母亲这辈子与临时工是分不开了。有母亲的地方，就有依靠。现在我也已经50多岁了，虽然还没有抱上孙子，但我想，人老了也许都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