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学 王卫科
今天,我通过邮局给远在关中的父母寄去了一袋洽洽开心果和外甥的一些照片,顺便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母亲说,你自己留着吃,给我们寄啥呀!言语中有些微的谴责。我说,这东西挺贵的,我平时也不舍得买,前天收到两包,一包给了同学,另一包寄回家,你和爸爸都尝尝,图个新鲜嘛。
其实,我也确实没尝过开心果,尽管多次在超市的货架上见到,但总是不舍得买。但能让多年来为我含辛茹苦的父母尝尝鲜,我心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满足。返城前的一天下午,母亲为我烙韭菜饼子,刚出锅的热乎乎的大饼子,母亲均匀地切成扇形,放在案板上让我吃,然后背转身又去忙。我揣起一个滚烫的菜饼,心头一刹那涌起感激的泪水。望着母亲斑白的发丝和弯下去的腰肢,我心里有多少愧疚和自责啊!我想自己一定要努力地生活着,用实际行动去报答生我养我的父母亲。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尽管现在不愁吃穿了,过去低矮的土房也变成了宽敞高大的砖房,尽管我已经大学毕业三四年了,但父母却依然辛勤地操劳着。他们为我的婚姻熬煎,为我在城市里面的住房焦虑,为我的工作烦愁,我多少次劝说父母,你们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不要再为此而操心了,我买不起房子就租房住,找不到女朋友就等待缘分吧,没有理想工作,依靠自己的勤奋,生活也还可以维持呀,你们就轻轻松松地过活吧,不要背负太重的思想包袱了。
这些年父亲依靠起早贪黑的劳作,与披星戴月的打拼,在我上小学时,盖起了前屋土砖结构的厦房,九六年又花了将近三万元,在后院盖起了村人有口皆碑的大房。如今想起来,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父亲来说,这些年实在是将太行王屋二山背在瘦弱的肩膀上了。几年前我上大学的学费和花销,加在一起就有四五万元,这还不算弟弟妹妹上学的费用。奶奶在我毕业不久,还依靠父母接济的时候去世,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父母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啊。
从父亲和伯伯分家时的一穷二白,到今天家里慢慢地充裕,完全是在改革开放的政策指引下,勤劳农民通过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所得的结果啊。父亲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是我无法想象的,虽然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每天卖力地干活,但在我出生之前,他已经在劳动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健康。许多事情是我不忍回顾的,提起来又要难过的眼眶湿润了。近些年,父亲年龄越来越大,却还依靠背一百公斤重的麻袋来挣钱养家糊口。我的考上大学也确实让父母感到欣慰,让他们扬眉吐气,也多少觉得无尽的付出是值得的。亲戚们鼓励我踏实奋斗,将来大学毕业早早挣钱,为父母减轻负担。然而可能是父母太爱我的缘故,或者我自身面对汹涌稠密的社会各色人群时,时常显得力不从心并且难以招架和应付。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担当起一个人对于家庭的使命和责任。父母的钱分分厘厘都是血汗换来的啊,我上初高中的那些年,父亲每天早上,天不亮,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赶往二十多里外的礼泉县城劳务市场。他们一顿饭尽可能地节省钱,有时候甚至吃别人的剩饭,面条吃不够就喝面汤充饥。晚饭为了节省钱,就又是二十多里的路程,饥肠辘辘的,直到回了家再吃饭。经常是我们等不到父亲回家,就已经在炕上睡着了。父亲回家也不闲着,还要和母亲一车一车地打糠料,就是把小麦的秸秆打碎,有时候忙到半夜才能完。这么日复一日地劳动,父亲没有怨言,只希望我们三个孩子能出人头地,能学有所成。
父亲呀,平日里去乡镇赶集不舍得买韭菜豆腐豆芽黄瓜蒜薹等等菜蔬,我带回的牛奶也舍不得喝,千方百计的省钱,但在我生活困难的时候,毫无怨言地资助,只有在向着孩子的爱上,父亲是那么的大方。父亲平生一个算不上缺点的地方,就是和邻居的叔叔伯伯们一样,喜欢抽烟。他常常嫌买纸烟费钱,偶尔去集市会给自己买两块钱的旱烟,回来装在化肥袋子里,想抽的时候卷一根过过瘾。奶奶在世的时候说,父亲不搓麻,不耍钱,这是兴家的根本啊!这一点我没法不认同,周围的亲戚中,伯伯姑姑堂哥等人都有深沉的牌瘾,但父亲不为所动,至少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没有玩过牌。酒方面,父亲因为过去常给人做饭,家里有些太白酒,父亲偶尔喝一点。我前几年带回去的茅台,至今也没有开瓶。前段时间回家,一天晚上,邻居家嫂子请父亲去他们家一起喝酒,因为邻居们平日里处的近,刚过年没事坐一坐聊一聊。父亲本不想去,但人家晚上来了,怎么好推辞啊。既然去,带点什么呢?父亲就把三个瓶子的太白酒倒成一个满瓶,准备带过去喝,空手难看啊。我和母亲弟弟见此情形,连忙劝阻了父亲,说人家既然叫你,你也应该以诚相待嘛,怎么可以用那种酒呢。于是让弟弟去商店里买了三瓶啤酒,父亲带过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睡了。这就是父亲,一个被我弟弟评价为“不大气”的父亲,一个可以花三四千块钱买摩托车,但却在待客的饭菜上精打细算以至于有些小气的人。父亲是个厨师,他给别人做饭,不愿意剩余浪费,给自己家待客,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母亲是个直脾气,人很耿直,不会说虚情假意的话,有情绪就表现在脸上,不会装。我对母亲这个脾气,比较忧心,然而我本人,也是一个直性子人。和谁闹矛盾,心里一百个想缓和,但总是不愿意向对方主动低头。对于那些惹不起的人,我就躲得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我本人也是一个不愿意恭维别人甚至溜须拍马的人,说白了这种本事学不来,先天遗传的,但我常常只看到别人的短处而忽视了对方的长处,却是我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母亲待人好,但最后发现还是把人得罪了,所以她也变的寒心了。在我看来,任何人对母亲的伤害都可以原谅,唯独我们几个孩子,不但不应该,而且不可以,伤害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们的人——那就是我的父亲母亲。
|